第76章
凡界修仙界的泰斗,天之骄子们或许到了天界就泯然众人了，毕竟,天界,除了有一出生就是仙体的，还有天生仙力神力超绝的仙子仙君。
所以，在修仙界,是有那么一群小仙,凡仙，他们在天界没什么存在感,也无人会在意。
南山真人显形的时候,还愣在原地,他看着头顶上方的神魂之力散余开来的神力,心中依然是震撼不已。
周围很安静。
南山真人逐渐缓过神来,抬头朝前看了过去,他一眼就对上了站在前方不远处的苏钰，他脸上的胡须都像是在发愣，好一会儿后,他才是露出了平时慈和的笑,“徒……不,是圣佛。”
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再叫徒儿,便是有些过分了。
苏钰不认识南山真人,就算是恢复了记忆,对于面前这张脸，也是陌生的。
他此时对南山真人是有防备的。
想要对付他们兄妹的人太多了，当初他的仙根被毁,双腿被废,至今都未解，如何确定不是这南山真人做的？
从前，他未怀疑过，如今……
“既然是故人，就不必藏着掖着了，所以，你是哪位？”苏钰也笑了笑，声音温声温气的，很是无害。
可是南山真人却是能感受到苏钰身上对着他一个人施加的神魂压力，那压力压得他几乎就直不起腰来，双膝跪在地上。
到了此时，不得不感慨，在天界中，曾经有那么多人忌惮圣佛和尧华神女不是没有道理的，那样强悍的神力，即便是在凡界，凡界自有天道压制，对于他们来说，竟像是没有天道压着一样。
南山真人感慨完，便赶紧说道，“我曾是天界的一个小仙，圣佛不记得我是正常的。”
天界小仙凡仙众多，能到他面前的却不多，如果是自己见过的小仙，他不至于忘记，所以苏钰觉得自己没见过他。
南山真人便娓娓道来自己的身份来历，一五一十，十分详细。
“我是苦修修上来的凡仙，在天界边缘的凡仙山上和众多凡仙一起生活，凡仙山，你知道吧？从凡界修仙苦修升仙上去的，仙力若不是极为突出强悍，便在天界也就只是寻常仙，好的洞府轮不上，便一起住在那，那就和凡界一样。”
“我成仙的时候，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所以可想而知，天资十分寻常普通，到了凡仙山上，也属于仙力低下的，在那也就靠着努力自己建了一座木屋，就一直住在那，住了很久，大约有几百年，或者上千年。”
“时间久了，到底多久，我竟也是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回，我在凡仙山待得闷了，便想着出去逛逛，听说天界的夜幕星河极美，我升仙那么久了，都没去过，我便去了。”
“只是，我去的那一次，天界出了事。”
南山真人顿了顿，视线朝着上空看过去，那里，玉离正和幽寂交缠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嗯，准确地说，是玉离仙君被朱雀神君碾压了。
玉离仙君在天界也曾是傲然群仙的，他是凡仙之最，凡仙第一，所有凡仙山上的凡仙都以玉离仙君为尊。
据说玉离仙君当初在凡界时，是个冷情小道士，天赋惊人，一般人修道成仙，需要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也不一定能飞升。
但是，玉离仙君当初只花了百年，百年时间，直接跨过修仙界各道坎，直接飞升成仙。
到了天界，他修习前进的速度都未停下，仙力增长飞速，并在仙界很快成了仙将，时常被天帝派出去斩妖除魔，是凡仙翘楚。
甚至他的修炼速度比起一些天生仙体的仙君仙子还要快。
“有一回，尧华神女从离恨渊回来，受了重伤。”南山真人的声音缓了缓，也轻了轻。
但是，他的声音即便很轻，该听到的人，却都会听到。
苏钰听得到，嫚尧听得到，白晏听得到，万归听得到，甚至，在上空中缠斗在一起的玉离和幽寂也听得到。
幽寂身后的赤金色羽翼展开，九龙烈火就环绕在他身边，冲着玉离直击而去。
玉离此时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因为他听到了南山真人的话。
——尧华神女从离恨渊回来，受了重伤。
尧华神女每次回来都会受点伤，她的那件银色的铠甲上面总是会染上一些血色，大多是别人的，但有时也会是她的血，可称得上是重伤的，就只有那么一次。
玉离被重重地拍进了海里。
鲜血在海里四散开来，引来了海域里各种还没多少灵智的妖兽，玉离清俊的脸上，惨白一片，眼睛睁大了，任由自己往下沉。
不是他不想起来，是他没有力气，刚才南山真人说的那句话，简直是击溃了他的心，令他疼得快喘不过气来。
那一次，尧华去离恨渊时，差点被一只巨魔吞进肚里，而那只巨魔，本不是离恨渊的，是有人圈养了后，放进离恨渊外圈的。
尧华去离恨渊早已是习以为常了，离恨渊里面，她还未来得及去清除，魔气实在太过浓郁，可外圈几乎是已经清除干净了的。
那样一只巨魔隐藏在那里，且每招每式都是针对她而去的，尧华是被偷袭的。
她虽然后来反身将那只巨魔斩杀了，可依然受了很重的伤。
这只巨魔，曾是仙界的仙君，不知什么原因入的魔，本身与寻常的离恨渊里的魔不同，这也是尧华被偷袭的原因，因为这只魔，与尧华曾相识。
这只魔，他早就知道了，这只魔是怎么来的，他也知道。
只是他不知道，这只魔，是用来对付尧华的。
幽寂见玉离沉入海后就没了动静，冷沉着脸飞身下来落地，赤金色的翅膀收起来，站在岛边，看着玉离沉下海的方向。
南山真人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一日，我在去夜幕星河的半道上，被几个仙君拦了道，是尧华神女把我解救出来的，只是，那时，尧华神女受伤太重，像是连飞都飞不回神女宫，我便扶着尧华神女，将她送回了圣佛山。”
苏钰听到这里，眯了眯眼，的确是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只是，当时扶着尧尧回来的，分明是个青年凡仙。
“那时天界没有人像我这样留白头发白胡子的，虚荣心作祟，我就弄了个青年时期的样子。”南山真人笑呵呵的，眉眼温和。
他的那种温和，和苏钰的温和不一样，带着一种老者的慈爱目光。
“这就是我。”南山真人说道。
苏钰已经想起来这个人了，也记得这件事，只是，一个小小凡仙，怎么会掺和到他们的事情里，更像是知道不少的样子？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后来知道圣佛转世后，我便偷偷跟着也下了凡界，我一个小仙，在天界可有可无，自然是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南山真人说到这里有些羞愧，“天界那些大事儿，我一个小仙，没有能力靠近，这么多年在凡界，总算是等到了圣佛的转世上山，若不是圣佛你上山，我都还不会知道。”
“天泽灵宗上古大阵是有问题的，下面封印着的魔，也有些问题，只是，我一直还没来得及找到是什么原因，我觉得萧家有魔，似乎与上古大阵那有点关系……”
南山真人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很真诚，并交代了他们本来都在天泽灵宗的蓬莱山海上，他偶然看到玉离行踪有些奇怪，就悄悄地跟上来。
没想到这直接就来无尽海域了。
嫚尧站在苏钰身边，此时她对于旁人说的话，是不太信任的，她的声音也有些冷淡，“哥。”
苏钰回头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脸，“还没来得及有机会来夸夸你，尧尧你今天特别好看，不愧是哥的妹妹。”
到了这时候，他依然是平静温和的很，只是周身释放的神魂压力全放在那南山真人身上了。
凭借南山真人的本事，是没办法抵挡的。
一边的蚕娘听到了这一句，小脸吓得都白了，忍不住偷偷看了好几眼苏钰。
这会儿是无尽海域碾压玉离和南山真人的时候，所以在场没多少人真的紧张，嫚尧听了她哥这话，本想板着脸，最后也没板成，笑了起来。
“我娘说，天泽灵宗下面不太对劲。”自从安平公主回到剑身里的万归一直抱着剑，没有插嘴说过什么，这会儿却没忍住，开了口。
天涯默默地跑到了南山真人身后，她一直想说什么，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如今的场面特别诡异。
她是在妖皇的大婚现场，周围有许许多多从来没见过的妖兽，师尊在这里，甚至青山剑宗的玉离真人刚还在天上和妖皇打架。
还有什么她听不明白的圣佛，神女，刚还有一只魔就这么破碎了，哦，对，还有一个剑灵，那剑灵回到了魔剑里，此刻那魔剑成了万归的剑。
万归是她修炼路上的标杆，她在天泽灵宗时便一直听说青山剑宗有这么一个弟子，如今这标杆有了这么一把魔剑……天涯脑子里胡乱想着，自己今后怕是赶不上他了。
“既然天泽灵宗来无尽海域这么容易，那么，我们也过去看看。”
开口的是幽寂，幽寂的声音又冷又沉，朱雀的怒火已然控制不住。
玉离被他随意往前一丢，浑身湿漉漉的，踉跄了几步，终究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他的白发披散着，因为从海里上来的，此刻黏答答的就黏在脸上脖子里，身上的青衫上都是血，衣服也这破了个洞，那破了个洞。
他的脸色惨白得好像一个死人，手依旧攥紧了什么。
玉离的手之前就被他弄得鲜血淋漓，白骨都露了出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痊愈，刚才又幽寂的火燎过，那手就像是被烧焦了一样，上面的肉都是黑色的，发出焦臭的味道。
即便是境界被压制，不是幽寂的对手，他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
因为幽寂一把火就可以将他烧得肉身被毁了。
“我带尧尧去上古大阵。”玉离惨白如鬼魅的脸抬起来，浑身都没有力气，此刻对着嫚尧说的这句话，都像是用尽了此生最后的力气。
嫚尧看着如今的玉离，拧紧了眉头。
若是时间倒退许多年，或许那一天，她就不会和她哥去夜幕星河那里，便也不会遇到玉离。
若是不遇到玉离，或许后来的许多事便不会发生。
到了此时，提什么恨呢？
连恨都没有，只觉得唏嘘，唏嘘玉离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样一幅鬼样子，一句活该，当真应该是他应得的。
他是死是活，是悔是痛，都与她无关，只要不碍到她，她也懒得出手去杀了他。
何况，还有许多事，她弄不清楚，这恐怕也是幽寂没有直接火烧了他的关系。
“尧尧。”幽寂见嫚尧多看了两眼玉离，一下拦在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收敛了身上的烈火，捏了捏她的手。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抿了抿唇，很是不满，他一不满，金色的眼睛便会眯起来一些，像是这样就能掩藏掉一些藏在里面的酸味一样。
“今日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开心点。”
嫚尧戳了戳幽寂就差鼓起来的脸，忍不住就笑。
刚刚才在神魂灵台中神交过，她差点就被折腾地缓不过气来，她刚刚也就是多看了一眼玉离，至于酸成那样吗？
幽寂便传了心音给嫚尧，“我跟你说过的那只柠檬精这几日泡在蜜糖里，可也止不住地泛酸，你也感觉到酸了吧？柠檬精就是柠檬精，再怎么泡蜜，都没有用。”
嫚尧笑出了声。
玉离坐在地上，抬头怔怔看着嫚尧脸上的笑容，心像是被撕扯开来一样的难受，如果许多年前，许多年前，他们没有去过梧桐幽谷……那该多好。
心底生出这样的念头，玉离立刻强压了下去，防止滋生出心魔来。
“我带你们去天泽灵宗。”他强撑着站了起来，手心里的那枚琼鲸骨被他收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这或许是他身上唯一的也是最后一件与尧尧有关的东西了，他知道，她不会再要了。
她如今记起来一切了，甚至都没有问过他当初他的碎魂剑上染上的琉璃心液一事。
她是真的不在乎了，当时他并不知晓琉璃心液一事，但是被刺的她是能感觉得到的。
玉离想起这事，便觉得自己从前在天界引以为傲的强大，不过是他自欺欺人了，
他在天界，不过是一个弱者，一个彻头彻尾没有脑子的弱者。
……
无尽海底有这样一条通往天泽灵宗的捷径，就连幽寂都不知道。
玉离很虚弱，他身上被海底的妖兽咬伤了不少，也被幽寂的火燎过，这副身体，身上便没有一处如今是完整的，朝前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刀尖上。
苏钰跟在玉离身后，南山真人和天涯跟在苏钰身后，万归因为安平公主，因为手里的这把魔剑，也跟在南山真人后面，最后的是嫚尧和幽寂。
白晏被留在无尽海域守着那里的妖族。
无尽海域里有嫚尧布下的神魂结界，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她也将会第一时间知道。
嫚尧是有些怀疑上古大阵下方的巨魔或许是与离恨渊有关，甚至是联通着离恨渊的，所以，他们此次去天泽灵宗，便不以真面目过去，她与哥哥，还有幽寂装扮成寻常的天泽灵宗的弟子。
因为若是与离恨渊有关的话，就连她也是不能随意闯入的。
离恨渊的内部，就算她在上界时，都未曾真正触及过。
那里的魔气都是天界的仙神留下的心魔，内部更是有来自上古时期的仙魔，很难对付。
如果可能，她不会贸然进入。
因为真的与离恨渊有关的话，那不仅是难以对付，那说明，天泽灵宗这里都是天界的仙神的有心布置，她不能打草惊蛇。
若是他们曾想毁了她与哥哥，那么，千年之前，就已经做到，那么，这大阵就成了多此一举的事。
南山并不知晓上古大阵下的巨魔一事，但是，天泽灵宗里总有些人，该是知道一些什么的，否则萧家，萧清鸿，这些就不会联系在一起。
还有，哥哥的仙根是被谁挖掉的，至今是个迷，如今向来，应当也与从前那些人有关。
是谁，天帝？
……
苏千云不过是因为疲惫，便睡了一觉，等睡醒过后，便发现师尊不见了踪影。
她找遍了天泽灵宗这一片山头的院子，没有人见到他出去过。
苏千云在天泽灵宗并不认识多少人，自从她被萧清鸿下过药，又丢在沐禹州外城碎石山那里后，她便再也不敢招惹他了，更何况，如今她就是个废物，没有剑骨，也没有时间和精力修炼，那颗忽然回到自己体内的菩提子空有记忆，却没有树精之华，完全不能令她恢复到从前哪怕半点的仙力。
她无论是落到谁手里，都是任人宰割。
玉离为了尧华是不会离开她的，那么，他现在……是被南山真人还是这天泽灵宗的长老们带走了？
苏千云想着，在院子里还是坐不住，起身就要去别的地方再找找看玉离。
或许他是在上古大阵那里，那下面封印着巨魔，说不定他就会在那里，他们此次来天泽灵宗，为的就是这事。
这么想着，她就往上古大阵封印之处过去。
那地方，离他们住的这里不远。
蓬莱山海，虽然山也高耸入云，但是终究是在海上的，山峰重峦之间距离并不大，那上古大阵就在两座山下面的崖底里的，那条深沟下就是封着的巨魔。
苏千云站在半山腰处，居高临下地往下看，她如今肉眼凡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一条深深的黑沟。
玉离并不在这里。
因为之前大阵晃动的关系，周围是有些天泽灵宗的弟子守着的。
苏千云不会在这里多停留，确定玉离没在这里就打算走了，只是她没想到——
没想到一瞬间，从尾椎骨处一下子往上流窜的一股凉意，那凉意直接涌上了她的头。
苏千云站在了原地，眼珠有一瞬间全红了，又全成了黑色，里面黑幽幽的，没有一丝眼白。
皮肤之下像是有虫，又像是有丝丝缕缕的魔气在下面乱窜。
但很快，她的眼睛便恢复如常，她如常地往院子里回去。
“师尊，你去哪里了？”
苏千云刚回到她和玉离住的那处院子，就看到了外面站着的玉离，她先是一愣，随后忙扬起笑容问道。
给苏千云医治的医修本事很大，她伤成那样，骨头都断了，竟是不到几天，恢复到能与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玉离心底冷然一片，可面上却是牵起笑来，“南山找我有事，出去了一趟。”
苏千云觉得师尊身上似乎是有一股血腥味，所以对于他的话，是有些怀疑的。
只是，她没必要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我们的合籍大婚，就在天泽灵宗办，我与南山已经商议好了。”
玉离看着苏千云，说出来的这话将苏千云吓了一跳，她眼睛都睁大了一些，有些不敢置信，“师尊，是真的吗？”
她脸上的笑容那样灿烂，那双与尧尧像极了的眼睛弯起来的弧度甚至都是像的。
玉离伸手摸了摸苏千云的下巴，捂住了她下半张脸，唇角的笑意看起来真了一些，“真的。”
有些时候，人就会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哪怕这一幕不该是这样，也下意识地只想去相信，哪怕是短暂的相信，也会给人以短暂的欢愉。
苏千云是这样，玉离也是这样。
玉离的打算，和南山真人说过，所以，没过多久，天泽灵宗上下都知道了玉离真人与苏千云的合籍婚典将会在天泽灵宗举办。
原本这该是一桩修仙界的大事，但前头才传言妖皇与妖后在无尽海域结契大婚了。
所以，此时玉离和苏千云的结合便也成了寻常不过的事情。
南山真人这一次从外边还带回来两个不错的散修收做弟子，这事也很快传了开来。
天泽灵宗收徒都是看天分和缘分，南山自苏钰之后就没收过徒了，此次一收两个，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带着两名小弟子去见见诸位长老。
南山真人带着两个小弟子去蓬莱山海的大殿时，路过许多弟子纷纷看过来。
当看到那女弟子生得普通时，兴致便小了许多。
嫚尧将袖子里冒出来的小朱雀的脑袋给塞了回去——这次是真的小朱雀，小到能塞进袖子里的那种。
“别冒出来，小心被人捉了，我可舍不得。”
幽寂：“……”
半路上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一个长老，看起来要比南山真人年轻，却是笑呵呵地叫着，“师弟。”
视线往南山真人身后看去。
南山真人也笑呵呵的，“师兄这是从哪里回来的？”
“从一个渔村里回来的，不过这不值一提，师弟终于要再收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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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修仙界,是有那么一群小仙,凡仙，他们在天界没什么存在感,也无人会在意。
南山真人显形的时候,还愣在原地,他看着头顶上方的神魂之力散余开来的神力,心中依然是震撼不已。
周围很安静。
南山真人逐渐缓过神来,抬头朝前看了过去,他一眼就对上了站在前方不远处的苏钰，他脸上的胡须都像是在发愣，好一会儿后,他才是露出了平时慈和的笑,“徒……不,是圣佛。”
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再叫徒儿,便是有些过分了。
苏钰不认识南山真人,就算是恢复了记忆,对于面前这张脸，也是陌生的。
他此时对南山真人是有防备的。
想要对付他们兄妹的人太多了，当初他的仙根被毁,双腿被废,至今都未解，如何确定不是这南山真人做的？
从前，他未怀疑过，如今……
“既然是故人，就不必藏着掖着了，所以，你是哪位？”苏钰也笑了笑，声音温声温气的，很是无害。
可是南山真人却是能感受到苏钰身上对着他一个人施加的神魂压力，那压力压得他几乎就直不起腰来，双膝跪在地上。
到了此时，不得不感慨，在天界中，曾经有那么多人忌惮圣佛和尧华神女不是没有道理的，那样强悍的神力，即便是在凡界，凡界自有天道压制，对于他们来说，竟像是没有天道压着一样。
南山真人感慨完，便赶紧说道，“我曾是天界的一个小仙，圣佛不记得我是正常的。”
天界小仙凡仙众多，能到他面前的却不多，如果是自己见过的小仙，他不至于忘记，所以苏钰觉得自己没见过他。
南山真人便娓娓道来自己的身份来历，一五一十，十分详细。
“我是苦修修上来的凡仙，在天界边缘的凡仙山上和众多凡仙一起生活，凡仙山，你知道吧？从凡界修仙苦修升仙上去的，仙力若不是极为突出强悍，便在天界也就只是寻常仙，好的洞府轮不上，便一起住在那，那就和凡界一样。”
“我成仙的时候，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所以可想而知，天资十分寻常普通，到了凡仙山上，也属于仙力低下的，在那也就靠着努力自己建了一座木屋，就一直住在那，住了很久，大约有几百年，或者上千年。”
“时间久了，到底多久，我竟也是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回，我在凡仙山待得闷了，便想着出去逛逛，听说天界的夜幕星河极美，我升仙那么久了，都没去过，我便去了。”
“只是，我去的那一次，天界出了事。”
南山真人顿了顿，视线朝着上空看过去，那里，玉离正和幽寂交缠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嗯，准确地说，是玉离仙君被朱雀神君碾压了。
玉离仙君在天界也曾是傲然群仙的，他是凡仙之最，凡仙第一，所有凡仙山上的凡仙都以玉离仙君为尊。
据说玉离仙君当初在凡界时，是个冷情小道士，天赋惊人，一般人修道成仙，需要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也不一定能飞升。
但是，玉离仙君当初只花了百年，百年时间，直接跨过修仙界各道坎，直接飞升成仙。
到了天界，他修习前进的速度都未停下，仙力增长飞速，并在仙界很快成了仙将，时常被天帝派出去斩妖除魔，是凡仙翘楚。
甚至他的修炼速度比起一些天生仙体的仙君仙子还要快。
“有一回，尧华神女从离恨渊回来，受了重伤。”南山真人的声音缓了缓，也轻了轻。
但是，他的声音即便很轻，该听到的人，却都会听到。
苏钰听得到，嫚尧听得到，白晏听得到，万归听得到，甚至，在上空中缠斗在一起的玉离和幽寂也听得到。
幽寂身后的赤金色羽翼展开，九龙烈火就环绕在他身边，冲着玉离直击而去。
玉离此时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因为他听到了南山真人的话。
——尧华神女从离恨渊回来，受了重伤。
尧华神女每次回来都会受点伤，她的那件银色的铠甲上面总是会染上一些血色，大多是别人的，但有时也会是她的血，可称得上是重伤的，就只有那么一次。
玉离被重重地拍进了海里。
鲜血在海里四散开来，引来了海域里各种还没多少灵智的妖兽，玉离清俊的脸上，惨白一片，眼睛睁大了，任由自己往下沉。
不是他不想起来，是他没有力气，刚才南山真人说的那句话，简直是击溃了他的心，令他疼得快喘不过气来。
那一次，尧华去离恨渊时，差点被一只巨魔吞进肚里，而那只巨魔，本不是离恨渊的，是有人圈养了后，放进离恨渊外圈的。
尧华去离恨渊早已是习以为常了，离恨渊里面，她还未来得及去清除，魔气实在太过浓郁，可外圈几乎是已经清除干净了的。
那样一只巨魔隐藏在那里，且每招每式都是针对她而去的，尧华是被偷袭的。
她虽然后来反身将那只巨魔斩杀了，可依然受了很重的伤。
这只巨魔，曾是仙界的仙君，不知什么原因入的魔，本身与寻常的离恨渊里的魔不同，这也是尧华被偷袭的原因，因为这只魔，与尧华曾相识。
这只魔，他早就知道了，这只魔是怎么来的，他也知道。
只是他不知道，这只魔，是用来对付尧华的。
幽寂见玉离沉入海后就没了动静，冷沉着脸飞身下来落地，赤金色的翅膀收起来，站在岛边，看着玉离沉下海的方向。
南山真人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一日，我在去夜幕星河的半道上，被几个仙君拦了道，是尧华神女把我解救出来的，只是，那时，尧华神女受伤太重，像是连飞都飞不回神女宫，我便扶着尧华神女，将她送回了圣佛山。”
苏钰听到这里，眯了眯眼，的确是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只是，当时扶着尧尧回来的，分明是个青年凡仙。
“那时天界没有人像我这样留白头发白胡子的，虚荣心作祟，我就弄了个青年时期的样子。”南山真人笑呵呵的，眉眼温和。
他的那种温和，和苏钰的温和不一样，带着一种老者的慈爱目光。
“这就是我。”南山真人说道。
苏钰已经想起来这个人了，也记得这件事，只是，一个小小凡仙，怎么会掺和到他们的事情里，更像是知道不少的样子？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后来知道圣佛转世后，我便偷偷跟着也下了凡界，我一个小仙，在天界可有可无，自然是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南山真人说到这里有些羞愧，“天界那些大事儿，我一个小仙，没有能力靠近，这么多年在凡界，总算是等到了圣佛的转世上山，若不是圣佛你上山，我都还不会知道。”
“天泽灵宗上古大阵是有问题的，下面封印着的魔，也有些问题，只是，我一直还没来得及找到是什么原因，我觉得萧家有魔，似乎与上古大阵那有点关系……”
南山真人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很真诚，并交代了他们本来都在天泽灵宗的蓬莱山海上，他偶然看到玉离行踪有些奇怪，就悄悄地跟上来。
没想到这直接就来无尽海域了。
嫚尧站在苏钰身边，此时她对于旁人说的话，是不太信任的，她的声音也有些冷淡，“哥。”
苏钰回头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脸，“还没来得及有机会来夸夸你，尧尧你今天特别好看，不愧是哥的妹妹。”
到了这时候，他依然是平静温和的很，只是周身释放的神魂压力全放在那南山真人身上了。
凭借南山真人的本事，是没办法抵挡的。
一边的蚕娘听到了这一句，小脸吓得都白了，忍不住偷偷看了好几眼苏钰。
这会儿是无尽海域碾压玉离和南山真人的时候，所以在场没多少人真的紧张，嫚尧听了她哥这话，本想板着脸，最后也没板成，笑了起来。
“我娘说，天泽灵宗下面不太对劲。”自从安平公主回到剑身里的万归一直抱着剑，没有插嘴说过什么，这会儿却没忍住，开了口。
天涯默默地跑到了南山真人身后，她一直想说什么，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如今的场面特别诡异。
她是在妖皇的大婚现场，周围有许许多多从来没见过的妖兽，师尊在这里，甚至青山剑宗的玉离真人刚还在天上和妖皇打架。
还有什么她听不明白的圣佛，神女，刚还有一只魔就这么破碎了，哦，对，还有一个剑灵，那剑灵回到了魔剑里，此刻那魔剑成了万归的剑。
万归是她修炼路上的标杆，她在天泽灵宗时便一直听说青山剑宗有这么一个弟子，如今这标杆有了这么一把魔剑……天涯脑子里胡乱想着，自己今后怕是赶不上他了。
“既然天泽灵宗来无尽海域这么容易，那么，我们也过去看看。”
开口的是幽寂，幽寂的声音又冷又沉，朱雀的怒火已然控制不住。
玉离被他随意往前一丢，浑身湿漉漉的，踉跄了几步，终究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他的白发披散着，因为从海里上来的，此刻黏答答的就黏在脸上脖子里，身上的青衫上都是血，衣服也这破了个洞，那破了个洞。
他的脸色惨白得好像一个死人，手依旧攥紧了什么。
玉离的手之前就被他弄得鲜血淋漓，白骨都露了出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痊愈，刚才又幽寂的火燎过，那手就像是被烧焦了一样，上面的肉都是黑色的，发出焦臭的味道。
即便是境界被压制，不是幽寂的对手，他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
因为幽寂一把火就可以将他烧得肉身被毁了。
“我带尧尧去上古大阵。”玉离惨白如鬼魅的脸抬起来，浑身都没有力气，此刻对着嫚尧说的这句话，都像是用尽了此生最后的力气。
嫚尧看着如今的玉离，拧紧了眉头。
若是时间倒退许多年，或许那一天，她就不会和她哥去夜幕星河那里，便也不会遇到玉离。
若是不遇到玉离，或许后来的许多事便不会发生。
到了此时，提什么恨呢？
连恨都没有，只觉得唏嘘，唏嘘玉离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样一幅鬼样子，一句活该，当真应该是他应得的。
他是死是活，是悔是痛，都与她无关，只要不碍到她，她也懒得出手去杀了他。
何况，还有许多事，她弄不清楚，这恐怕也是幽寂没有直接火烧了他的关系。
“尧尧。”幽寂见嫚尧多看了两眼玉离，一下拦在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收敛了身上的烈火，捏了捏她的手。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抿了抿唇，很是不满，他一不满，金色的眼睛便会眯起来一些，像是这样就能掩藏掉一些藏在里面的酸味一样。
“今日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开心点。”
嫚尧戳了戳幽寂就差鼓起来的脸，忍不住就笑。
刚刚才在神魂灵台中神交过，她差点就被折腾地缓不过气来，她刚刚也就是多看了一眼玉离，至于酸成那样吗？
幽寂便传了心音给嫚尧，“我跟你说过的那只柠檬精这几日泡在蜜糖里，可也止不住地泛酸，你也感觉到酸了吧？柠檬精就是柠檬精，再怎么泡蜜，都没有用。”
嫚尧笑出了声。
玉离坐在地上，抬头怔怔看着嫚尧脸上的笑容，心像是被撕扯开来一样的难受，如果许多年前，许多年前，他们没有去过梧桐幽谷……那该多好。
心底生出这样的念头，玉离立刻强压了下去，防止滋生出心魔来。
“我带你们去天泽灵宗。”他强撑着站了起来，手心里的那枚琼鲸骨被他收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这或许是他身上唯一的也是最后一件与尧尧有关的东西了，他知道，她不会再要了。
她如今记起来一切了，甚至都没有问过他当初他的碎魂剑上染上的琉璃心液一事。
她是真的不在乎了，当时他并不知晓琉璃心液一事，但是被刺的她是能感觉得到的。
玉离想起这事，便觉得自己从前在天界引以为傲的强大，不过是他自欺欺人了，
他在天界，不过是一个弱者，一个彻头彻尾没有脑子的弱者。
……
无尽海底有这样一条通往天泽灵宗的捷径，就连幽寂都不知道。
玉离很虚弱，他身上被海底的妖兽咬伤了不少，也被幽寂的火燎过，这副身体，身上便没有一处如今是完整的，朝前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刀尖上。
苏钰跟在玉离身后，南山真人和天涯跟在苏钰身后，万归因为安平公主，因为手里的这把魔剑，也跟在南山真人后面，最后的是嫚尧和幽寂。
白晏被留在无尽海域守着那里的妖族。
无尽海域里有嫚尧布下的神魂结界，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她也将会第一时间知道。
嫚尧是有些怀疑上古大阵下方的巨魔或许是与离恨渊有关，甚至是联通着离恨渊的，所以，他们此次去天泽灵宗，便不以真面目过去，她与哥哥，还有幽寂装扮成寻常的天泽灵宗的弟子。
因为若是与离恨渊有关的话，就连她也是不能随意闯入的。
离恨渊的内部，就算她在上界时，都未曾真正触及过。
那里的魔气都是天界的仙神留下的心魔，内部更是有来自上古时期的仙魔，很难对付。
如果可能，她不会贸然进入。
因为真的与离恨渊有关的话，那不仅是难以对付，那说明，天泽灵宗这里都是天界的仙神的有心布置，她不能打草惊蛇。
若是他们曾想毁了她与哥哥，那么，千年之前，就已经做到，那么，这大阵就成了多此一举的事。
南山并不知晓上古大阵下的巨魔一事，但是，天泽灵宗里总有些人，该是知道一些什么的，否则萧家，萧清鸿，这些就不会联系在一起。
还有，哥哥的仙根是被谁挖掉的，至今是个迷，如今向来，应当也与从前那些人有关。
是谁，天帝？
……
苏千云不过是因为疲惫，便睡了一觉，等睡醒过后，便发现师尊不见了踪影。
她找遍了天泽灵宗这一片山头的院子，没有人见到他出去过。
苏千云在天泽灵宗并不认识多少人，自从她被萧清鸿下过药，又丢在沐禹州外城碎石山那里后，她便再也不敢招惹他了，更何况，如今她就是个废物，没有剑骨，也没有时间和精力修炼，那颗忽然回到自己体内的菩提子空有记忆，却没有树精之华，完全不能令她恢复到从前哪怕半点的仙力。
她无论是落到谁手里，都是任人宰割。
玉离为了尧华是不会离开她的，那么，他现在……是被南山真人还是这天泽灵宗的长老们带走了？
苏千云想着，在院子里还是坐不住，起身就要去别的地方再找找看玉离。
或许他是在上古大阵那里，那下面封印着巨魔，说不定他就会在那里，他们此次来天泽灵宗，为的就是这事。
这么想着，她就往上古大阵封印之处过去。
那地方，离他们住的这里不远。
蓬莱山海，虽然山也高耸入云，但是终究是在海上的，山峰重峦之间距离并不大，那上古大阵就在两座山下面的崖底里的，那条深沟下就是封着的巨魔。
苏千云站在半山腰处，居高临下地往下看，她如今肉眼凡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一条深深的黑沟。
玉离并不在这里。
因为之前大阵晃动的关系，周围是有些天泽灵宗的弟子守着的。
苏千云不会在这里多停留，确定玉离没在这里就打算走了，只是她没想到——
没想到一瞬间，从尾椎骨处一下子往上流窜的一股凉意，那凉意直接涌上了她的头。
苏千云站在了原地，眼珠有一瞬间全红了，又全成了黑色，里面黑幽幽的，没有一丝眼白。
皮肤之下像是有虫，又像是有丝丝缕缕的魔气在下面乱窜。
但很快，她的眼睛便恢复如常，她如常地往院子里回去。
“师尊，你去哪里了？”
苏千云刚回到她和玉离住的那处院子，就看到了外面站着的玉离，她先是一愣，随后忙扬起笑容问道。
给苏千云医治的医修本事很大，她伤成那样，骨头都断了，竟是不到几天，恢复到能与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玉离心底冷然一片，可面上却是牵起笑来，“南山找我有事，出去了一趟。”
苏千云觉得师尊身上似乎是有一股血腥味，所以对于他的话，是有些怀疑的。
只是，她没必要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我们的合籍大婚，就在天泽灵宗办，我与南山已经商议好了。”
玉离看着苏千云，说出来的这话将苏千云吓了一跳，她眼睛都睁大了一些，有些不敢置信，“师尊，是真的吗？”
她脸上的笑容那样灿烂，那双与尧尧像极了的眼睛弯起来的弧度甚至都是像的。
玉离伸手摸了摸苏千云的下巴，捂住了她下半张脸，唇角的笑意看起来真了一些，“真的。”
有些时候，人就会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哪怕这一幕不该是这样，也下意识地只想去相信，哪怕是短暂的相信，也会给人以短暂的欢愉。
苏千云是这样，玉离也是这样。
玉离的打算，和南山真人说过，所以，没过多久，天泽灵宗上下都知道了玉离真人与苏千云的合籍婚典将会在天泽灵宗举办。
原本这该是一桩修仙界的大事，但前头才传言妖皇与妖后在无尽海域结契大婚了。
所以，此时玉离和苏千云的结合便也成了寻常不过的事情。
南山真人这一次从外边还带回来两个不错的散修收做弟子，这事也很快传了开来。
天泽灵宗收徒都是看天分和缘分，南山自苏钰之后就没收过徒了，此次一收两个，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带着两名小弟子去见见诸位长老。
南山真人带着两个小弟子去蓬莱山海的大殿时，路过许多弟子纷纷看过来。
当看到那女弟子生得普通时，兴致便小了许多。
嫚尧将袖子里冒出来的小朱雀的脑袋给塞了回去——这次是真的小朱雀，小到能塞进袖子里的那种。
“别冒出来，小心被人捉了，我可舍不得。”
幽寂：“……”
半路上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一个长老，看起来要比南山真人年轻，却是笑呵呵地叫着，“师弟。”
视线往南山真人身后看去。
南山真人也笑呵呵的，“师兄这是从哪里回来的？”
“从一个渔村里回来的，不过这不值一提，师弟终于要再收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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