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说声晚安
黎婉想起卓成当时的表现，虽然一再隐忍退让，像从前般包容宠溺，但她因为早已抽身，所以看得一清二楚。他的风度掩盖之下，是那被小心掩藏起来的高傲和得意。
以他当年的情况，现在成了蒙城排的上号的引进人才，的确是大翻身了。然而，黎婉却觉得他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讨厌了。
“怎么，后悔了？”黎父见女儿怔愣，半开玩笑。
“才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他一个搞金融的，怎么会去东升。”黎婉收敛情绪，不想让父母看出任何异常。
黎父不以为意，随口道：“东升这么大的企业，迟早都是要走向世界的。手里那么多技术专利总要融资变现，这肯定少不了金融专家运作。到时啊，东升可就真正成了蒙城在国际上的名片了。”
黎婉听了以后，想到的是秦千柔的调查之路又将更艰辛了。
黎婉默默喝着糖水，再多的信息是问不着了，父亲虽然疼爱自己，但工作上的事，他回家后很少提及。
黎婉本以为今天能早点入睡，没想到刚洗完澡就接到电话，说秦千柔和容菲在交警大队。虽然一再强调，车祸和她们没有直接关系，只是协助调查，但黎婉还是像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到了交警大队，她们刚结束，正由陈康送出来。黎婉下车后冲到她们面前，四下打量后才终于放心。
“怎么回事？不是说去医院一趟，怎么搞成现在这样！”
陈康在旁解释：“是这样的，容小姐的车在医院被偷了，然后在离开医院的途中遇到酒驾司机，所以车子受损……”
陈康话还没说完，黎婉声音一沉：“酒驾？”
陈康一怔，点头：“是的，肇事司机当时被检测出酒精含量严重超标。”
黎婉又问：“那小偷呢？”
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太好，最后还是陈康开口：“从车里抬出来就直接送到中心医院抢救了，不过刚才医院来电话说，没救回来。”
死了？黎婉心里警钟大响，看了容菲一眼，从对方眼里得到回应。
秦千柔平静得没有什么表示，但心情同样低落。
“我们先回去，已经很晚了。”
陈康对这个见过数次面的女记者感觉有点复杂，早就听说过电视台的秦记者高冷，平时难以打交道。但接触下来，又觉得她除了话少些之外，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更不存在以身份压人的说法。
刚才在队里，流程上几轮确认，耽误了不少时间。秦记者也没抱怨，除了总是冷着脸，并没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对比之下，陈康可太喜欢这样冷静自持又肯配合的人了，比那些动辄情绪激动，还张嘴就要投诉的“名人”好太多！
临到大门的时候，陈康忽然想起之前路口那桩小案子来。
这事还得跟黎婉说一声，算是有个交代。
“黎小姐，曙光小区外那件案子结了。经过调查调解，老人承认是因为儿子跟女司机有过节，所以就想帮儿子出口气。”
呃？真相竟是这样？黎婉原以为会是一桩碰瓷未果的事，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不过我们已经把老人的家属找过来了，也把思想工作做通了。老人正式向司机道歉，腿上的伤，也主要由老人自己负责。事后，女司机主动给了两百块，不过是完全出于自愿。”
好像跟之前司机自己所说的差不多，反正那几百块都是要出的。但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交警倒是没有和稀泥，而是将前后因果都查清楚了，也做了解决。
黎婉颇为欣慰，觉得她们站在烈日下执意多管闲事是值得的。
“这件事还是要多谢秦记者和黎小姐，没有你们的坚持，这件事很可能就在扯皮争吵中消散在街上了。到最后，谁都不高兴。”
一直淡然的秦千柔也禁不住微勾了下唇角，这也是支撑她一直走下去的原因之一吧。
黎婉不放心秦千柔独自回家，非要带着她去黎家。容菲也劝她慎重点，于是秦千柔带着一身疲惫去了黎婉家。
黎家父母很喜欢秦千柔，平时就常叫她来吃饭，怎奈她工作忙碌，只能笑着说下一次。
寒暄过后，黎婉拉着秦千柔回房。
“快去洗澡，洗完澡我有事跟你说。”
黎婉本想马上就说卓成和东升集团的事，但她知道如果说了，秦千柔肯定又是不管不顾一顿忙碌。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可又不能瞒着秦千柔。
这时，秦千柔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黎婉无意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沈沂秋三个字。
又看时间，这么晚了，这孩子突然给千柔打电话，莫不是有紧要的事。
黎婉犹豫着要不要替她接这个电话，电话自动挂断了，然后便是一条信息发了过来。好在这时浴室的门也打开了，秦千柔穿着浴袍，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千柔，刚才有你的电话。”
秦千柔跟黎婉之间没太多秘密，秦千柔的电话也大多是跟工作有关。
她面色坦然地走近：“是谁打来的？”
“沈沂秋。”
秦千柔也没料到这么晚了，沈沂秋会给她打电话，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
黎婉把手机递给她，嘴角抿着：“你赶紧看看，别误了正事。”
秦千柔打开手机，看了沈沂秋的信息，眼里的紧张神色一松。想了片刻，给对方回了一条信息。
这才放回手机，坐到沙发上专心继续擦头发。
黎婉见她这样从容，猜到那电话应该没什么急事。
她带了点八卦的意思，靠近秦千柔：“千柔，那孩子是怎么有你号码的？”
秦千柔很少会把这个手机的号码给别人，尤其是纯工作原因认识的，而且还认识不久。
秦千柔面色不改，连看都没看黎婉一眼。
“工作需要。”
“那怎么不给工作专用号码？害我刚才还纠结要不要帮你接呢，毕竟这么晚了，很可能是私事。”
黎婉脸上的意味就差没直白写着：我很八卦，我想知道更多。
秦千柔没好气地把快要黏住自己的人推开了些，换了个方向继续擦头发。
“我今天去医院向她介绍了容菲，为了方便联络，给了她一个手机。我两个号码都存了，她可能只是随便选了一个打的。”
“噢，容菲今天看了那孩子，怎么说？”黎婉语气稍微正常了点，这事她也是知道的。
“暂时看不出什么大问题，其他方面还需要时间，慢慢来吧。”
秦千柔说完这话，便站起来去吹头发。黎婉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千柔平时对待工作，再有耐心也不过是理智驱使，像刚才那样，柔和了心态，用看似无谓实则是保护的姿态将沈沂秋归于非同寻常的类别。
这很奇怪，可黎婉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沈沂秋在秦千柔离开后，在病房中并无睡意，但她的确听话，没有再出去晃荡。少了刘阿姨的陪护，她终于得到片刻真正的自由。
暗黄色的灯光下，她拿着秦千柔给她的手机看了又看。秦千柔的细心程度超出沈沂秋的预料，她正后悔没来得及让秦千柔留号码的时候，就看到了通讯录里已然储存好了。
除了秦千柔的联系方式，竟然还有她毕业高中教务处的号码，再然后，还有姜瑗的。
沈沂秋想起姜瑗临走前递给秦千柔的名片，想必应该是从上面找到的信息。
秦千柔知道沈沂秋不愿回海城，所以拒绝了贺焯夫妇的安排。但她并不知沈沂秋憎恨他们的真正原因，仍当他们是沈家故交。
沈沂秋在世上能依靠的人已经不多，秦千柔替她考虑得如此周全。在这寂静的深夜，轻易就触动了她紧绷了好久的心弦。
埋头让眼泪平静流了许久，嘴角是咸涩的湿意，但并不像之前那样只有苦味了。沈沂秋缓缓抬头，拿起手机，犹豫片刻，便拨通了秦千柔的电话。
两个号码，她不知该怎么选择，凭着直觉选了排在后面的那一个，或许因为第一眼其实看到的就是串数字。
等了片刻，对方没有接听，沈沂秋放下电话，却不敢再打了。冲动一次已经足够，再坚持，怕是变成纠缠了。
她怕秦千柔回电，便主动发了消息过去：想知道你回家了吗，是否一切顺利？早点休息，晚安。
没多久，秦千柔的消息就回过来了，言简意赅：到家了，一切都好。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平静克制，很是客气的回复，却让沈沂秋挂着泪痕的脸有了丝丝笑意。
真好，她又有了可以说晚安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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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当年的情况，现在成了蒙城排的上号的引进人才，的确是大翻身了。然而，黎婉却觉得他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讨厌了。
“怎么，后悔了？”黎父见女儿怔愣，半开玩笑。
“才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他一个搞金融的，怎么会去东升。”黎婉收敛情绪，不想让父母看出任何异常。
黎父不以为意，随口道：“东升这么大的企业，迟早都是要走向世界的。手里那么多技术专利总要融资变现，这肯定少不了金融专家运作。到时啊，东升可就真正成了蒙城在国际上的名片了。”
黎婉听了以后，想到的是秦千柔的调查之路又将更艰辛了。
黎婉默默喝着糖水，再多的信息是问不着了，父亲虽然疼爱自己，但工作上的事，他回家后很少提及。
黎婉本以为今天能早点入睡，没想到刚洗完澡就接到电话，说秦千柔和容菲在交警大队。虽然一再强调，车祸和她们没有直接关系，只是协助调查，但黎婉还是像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到了交警大队，她们刚结束，正由陈康送出来。黎婉下车后冲到她们面前，四下打量后才终于放心。
“怎么回事？不是说去医院一趟，怎么搞成现在这样！”
陈康在旁解释：“是这样的，容小姐的车在医院被偷了，然后在离开医院的途中遇到酒驾司机，所以车子受损……”
陈康话还没说完，黎婉声音一沉：“酒驾？”
陈康一怔，点头：“是的，肇事司机当时被检测出酒精含量严重超标。”
黎婉又问：“那小偷呢？”
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太好，最后还是陈康开口：“从车里抬出来就直接送到中心医院抢救了，不过刚才医院来电话说，没救回来。”
死了？黎婉心里警钟大响，看了容菲一眼，从对方眼里得到回应。
秦千柔平静得没有什么表示，但心情同样低落。
“我们先回去，已经很晚了。”
陈康对这个见过数次面的女记者感觉有点复杂，早就听说过电视台的秦记者高冷，平时难以打交道。但接触下来，又觉得她除了话少些之外，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更不存在以身份压人的说法。
刚才在队里，流程上几轮确认，耽误了不少时间。秦记者也没抱怨，除了总是冷着脸，并没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对比之下，陈康可太喜欢这样冷静自持又肯配合的人了，比那些动辄情绪激动，还张嘴就要投诉的“名人”好太多！
临到大门的时候，陈康忽然想起之前路口那桩小案子来。
这事还得跟黎婉说一声，算是有个交代。
“黎小姐，曙光小区外那件案子结了。经过调查调解，老人承认是因为儿子跟女司机有过节，所以就想帮儿子出口气。”
呃？真相竟是这样？黎婉原以为会是一桩碰瓷未果的事，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不过我们已经把老人的家属找过来了，也把思想工作做通了。老人正式向司机道歉，腿上的伤，也主要由老人自己负责。事后，女司机主动给了两百块，不过是完全出于自愿。”
好像跟之前司机自己所说的差不多，反正那几百块都是要出的。但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交警倒是没有和稀泥，而是将前后因果都查清楚了，也做了解决。
黎婉颇为欣慰，觉得她们站在烈日下执意多管闲事是值得的。
“这件事还是要多谢秦记者和黎小姐，没有你们的坚持，这件事很可能就在扯皮争吵中消散在街上了。到最后，谁都不高兴。”
一直淡然的秦千柔也禁不住微勾了下唇角，这也是支撑她一直走下去的原因之一吧。
黎婉不放心秦千柔独自回家，非要带着她去黎家。容菲也劝她慎重点，于是秦千柔带着一身疲惫去了黎婉家。
黎家父母很喜欢秦千柔，平时就常叫她来吃饭，怎奈她工作忙碌，只能笑着说下一次。
寒暄过后，黎婉拉着秦千柔回房。
“快去洗澡，洗完澡我有事跟你说。”
黎婉本想马上就说卓成和东升集团的事，但她知道如果说了，秦千柔肯定又是不管不顾一顿忙碌。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可又不能瞒着秦千柔。
这时，秦千柔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黎婉无意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沈沂秋三个字。
又看时间，这么晚了，这孩子突然给千柔打电话，莫不是有紧要的事。
黎婉犹豫着要不要替她接这个电话，电话自动挂断了，然后便是一条信息发了过来。好在这时浴室的门也打开了，秦千柔穿着浴袍，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千柔，刚才有你的电话。”
秦千柔跟黎婉之间没太多秘密，秦千柔的电话也大多是跟工作有关。
她面色坦然地走近：“是谁打来的？”
“沈沂秋。”
秦千柔也没料到这么晚了，沈沂秋会给她打电话，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
黎婉把手机递给她，嘴角抿着：“你赶紧看看，别误了正事。”
秦千柔打开手机，看了沈沂秋的信息，眼里的紧张神色一松。想了片刻，给对方回了一条信息。
这才放回手机，坐到沙发上专心继续擦头发。
黎婉见她这样从容，猜到那电话应该没什么急事。
她带了点八卦的意思，靠近秦千柔：“千柔，那孩子是怎么有你号码的？”
秦千柔很少会把这个手机的号码给别人，尤其是纯工作原因认识的，而且还认识不久。
秦千柔面色不改，连看都没看黎婉一眼。
“工作需要。”
“那怎么不给工作专用号码？害我刚才还纠结要不要帮你接呢，毕竟这么晚了，很可能是私事。”
黎婉脸上的意味就差没直白写着：我很八卦，我想知道更多。
秦千柔没好气地把快要黏住自己的人推开了些，换了个方向继续擦头发。
“我今天去医院向她介绍了容菲，为了方便联络，给了她一个手机。我两个号码都存了，她可能只是随便选了一个打的。”
“噢，容菲今天看了那孩子，怎么说？”黎婉语气稍微正常了点，这事她也是知道的。
“暂时看不出什么大问题，其他方面还需要时间，慢慢来吧。”
秦千柔说完这话，便站起来去吹头发。黎婉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千柔平时对待工作，再有耐心也不过是理智驱使，像刚才那样，柔和了心态，用看似无谓实则是保护的姿态将沈沂秋归于非同寻常的类别。
这很奇怪，可黎婉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沈沂秋在秦千柔离开后，在病房中并无睡意，但她的确听话，没有再出去晃荡。少了刘阿姨的陪护，她终于得到片刻真正的自由。
暗黄色的灯光下，她拿着秦千柔给她的手机看了又看。秦千柔的细心程度超出沈沂秋的预料，她正后悔没来得及让秦千柔留号码的时候，就看到了通讯录里已然储存好了。
除了秦千柔的联系方式，竟然还有她毕业高中教务处的号码，再然后，还有姜瑗的。
沈沂秋想起姜瑗临走前递给秦千柔的名片，想必应该是从上面找到的信息。
秦千柔知道沈沂秋不愿回海城，所以拒绝了贺焯夫妇的安排。但她并不知沈沂秋憎恨他们的真正原因，仍当他们是沈家故交。
沈沂秋在世上能依靠的人已经不多，秦千柔替她考虑得如此周全。在这寂静的深夜，轻易就触动了她紧绷了好久的心弦。
埋头让眼泪平静流了许久，嘴角是咸涩的湿意，但并不像之前那样只有苦味了。沈沂秋缓缓抬头，拿起手机，犹豫片刻，便拨通了秦千柔的电话。
两个号码，她不知该怎么选择，凭着直觉选了排在后面的那一个，或许因为第一眼其实看到的就是串数字。
等了片刻，对方没有接听，沈沂秋放下电话，却不敢再打了。冲动一次已经足够，再坚持，怕是变成纠缠了。
她怕秦千柔回电，便主动发了消息过去：想知道你回家了吗，是否一切顺利？早点休息，晚安。
没多久，秦千柔的消息就回过来了，言简意赅：到家了，一切都好。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平静克制，很是客气的回复，却让沈沂秋挂着泪痕的脸有了丝丝笑意。
真好，她又有了可以说晚安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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