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千岁酒(十)_过气顶流是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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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千岁酒(十)

  秦悦喜欢侧睡。当床上还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醒来时他的脑袋经常舒服地卡在两个枕头缝中间,手臂与膝盖都朝同一侧舒展。生物钟一到,多数时间他会盯着床头柜上的闹钟发几秒钟的呆,当然极偶然的,也会对上相柳浑圆的的屁股,这种时候他会选择不客气地将对方掀开。

  此时,秦悦大睁着眼睛,趴在自己那颗枕头上,小心侦查旁边的情况。相较于他拘谨地缩到枕头的中缝线一侧,小孩儿睡得四仰八叉。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他的耳垂,脚叠放到他的腿肚子上面,颇有鸠占鹊巢的意味。

  秦悦的心跳不知不觉有些加速。

  孩子的头发中等长度,压得扁扁的,贴紧头皮。胸口正轻微的上下起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前额垂下几根稍长的碎发,中和了五官的冷硬感,使他看上去稚气未脱,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当然这仅仅只是表象。这人绝对有轻描淡写,掀起狂风巨浪的本事。等心跳恢复正常,秦悦才慢吞吞朝床边挪动身体。

  可他只是稍微一动,小孩儿立刻就醒了。怔忪的眼眸里有漫天的晨曦,逼得秦悦下意识朝旁边望。

  “嗨,早上好。元旦快乐。”小孩儿的嗓音带有颗粒感的沙哑,抓着头发坐起身,倚靠在床头的软包处。整个人惫懒得就像秦悦曾经见过的,在荒野里野蛮生长的一种灵草,自有一方天地,无人能够管束。

  秦悦假意咳嗽了一声,含糊地回答道:“嗯,元旦快乐。”

  慢悠悠洗漱完,他从浴室里出来,小孩儿横躺在床的中央,脸朝下挺/尸。一听到动静,就气若游丝地抬头说道:“啊,你这就要起来了吗?”

  “嗯,已经八点了啊。”秦悦直接被逗笑了,合着刚才那么猛地坐起来是在发梦。

  孩子将额头用力在床垫上磕了几下,勉强用四肢支棱起身子,摇摇晃晃下了床。

  秦悦刚把酸奶和吐司摆到餐桌上,小孩儿叼着牙刷,含了满嘴的白泡沫说道:“我还要吃荷包蛋。”

  看!什么乖巧伶俐,弱小无助又可怜都是水中花镜中月。无论大小,关大老板总能找准时机发号施令。

  秦悦表示,不就一个荷包蛋吧,这要求和从前比根本就是毛毛雨!

  “单面还是双面?”

  “单面。”

  荷包蛋出炉的时候,小关云横换下了浴袍,穿着之前买的一一套童装。大片宝蓝色穿插千鸟格的设计,不但衬肤色还很有时尚感。所谓贵有贵的好处。

  小孩儿注意到他的视线,也跟着低头看了两眼:“这回我可没穿反。”

  一副“你可别又找话说”的模样。啧,总觉得没有刚开始可爱了!

  房间里依然飘洒着淡淡的火锅辣油的味道,回想前一夜的兵荒马乱,秦悦说道:“所以昨晚最后随歌跟相柳打起来是因为……”

  昨晚,他跟关云横站在阳台上看了会儿新年烟火会。因为外面气温低,他让对方先回屋里了。他自己在外面打了几通电话,回去的时候屋顶差点要被掀了。只见一人一猫莫名其妙滚作一团,别说风度,连基本的脸皮都快扯没了。

  小孩儿享用完荷包蛋,开始给吐司抹果酱。听到他的疑惑,略停顿了一秒才回答道:“一盒千层肚。”

  “那最后是怎么决出胜负的?”他身边都是些怎样的沙雕啊!

  小关云横眼珠上扬,似在回忆。然后用十分稀松平常的口吻说道:“他们约定在小区里跑圈,最先抵达终点者胜。乐庭还客串了一回裁判。当然最后他们都作弊了。”

  “作弊?”

  “对。乐庭说他们相互用了牵制的法子,不让对方到达终点。”

  “……”所以最后恼羞成怒打起来了?亏他们居然这样理直气壮!

  秦悦叹了口气,问道:“会觉得害怕吗?”

  “害怕什么?”

  “会说话的猫……以及我身边的所有东西。你能看见吧?从玉箫里冒出来的白烟之类的。”秦悦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直截了当地问。

  他自然不必与原来那个关云横讨论这个话题。无他,阈值而已。早前那段经历明显提高了关大老板的耐受能力,使他能够面无表情的应对一切古怪的事情。但没有记忆的小关云横就不一样,他这么淡定,老实说总让他想起柳随歌那句“他肯定是装的”的碎碎念。

  小孩儿把涂好果酱的吐司两片往中间一夹,放到秦悦的盘子里。他歪着脑袋反问道:“白烟?你是指玉箫里进进出出的那位古装文士,还有古琴上趴着的那只白貂吗?”

  “……”还真是应了那句“浓缩是精华”。秦悦觉得情况已经脱离了他可理解的范畴。

  难道就因为在玉扳指里待了三个月,关云横受到的影响就这么强烈?湖神梦潭说过,伏魔是神鬼皆可诛的灵器。莫非古老法器的作用就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日常他把伏魔当保护罩用,从没想过额外发掘它的潜力。哪怕是朱冥、荼蓝,依相柳的说法他也只用到原来的十之二三。

  “有什么办法呢?血脉稀释,灵力枯竭。你是很强,但跟千年的某些人还差得远呢!”

  遥想当年,爷爷也说过“天

  下奇事之多,不可能全部记在书本上”。果然是至理名言。

  打住,他不能再继续这样没完没了地发散下去了。

  秦悦正想开口,小孩儿突然指着果酱吐司问道:“你不吃吗?凉了黄油就凝住了。”

  “……吃啊,谢谢。”

  孩子横涂果酱的手法实在很粗糙,一看就很少干照顾人的活儿。中间太少,两边太多,稍一用力拿起来,草莓酱从夹层中挤出来,沾得他满手都是。

  他一面用盘子接住,一面去找餐巾纸。小孩儿眼明手快,迅速把餐巾纸盒递到他面前。

  “关云横,我开始问你是不是害怕,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已经记起原来的事情了?”秦悦觉得还是直截了当问吧。绕圈子套话这种事,他在关云横面前干不出来。

  小孩儿抽出一张纸巾,低头仔仔细细擦掉滴落在桌面上的一点果酱:“我说没有你相信吗?那些事情有什么好怕的,不是还有你吗?”

  他说得理直气壮,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不带丝毫隐瞒的意味。神情里的三分不耐像极了原来说话时的样子。

  秦悦瞬间熄了继续追问的心思:“你说没有,我就相信。”

  漫长的沉默过后,小孩儿抿了抿嘴唇说道:“现在我这个样子,很惹人讨厌吗?”

  这……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秦悦把酸奶往他面前推了推:“吃饭吃饭,别胡思乱想。”

  他心想,关云横就是关云横,跟身量、心智有什么关系呢?只是这话如果郑重其事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尴尬。所以还是免了吧。

  孩子接过酸奶喝,拿手用力捏住,将吸管狠狠插进去。

  “……就会敷衍我。”他小声嘟囔完,没再继续追问。

  吃完早饭,还在收拾餐具,邹海的电话就进来了——

  “悦哥,起了吗?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大过节这么早跟你打电话。”

  “没事,你说。”

  “是这样的,下一部剧你不是要重新做造型吗?”

  秦悦愣了几秒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的下个角色是某单元剧中的男二号,初登场关键词是:“纨绔”,“桀骜“,“美丽废物”。

  他现在满头黑发确实不符合角色形象,白瑟瑟先前就提起,过完节要找造型师给他重做。

  “我记得,你说。”

  手里堆叠的餐具自然而然被一双小手抽走。小孩儿打出一个“专心接电话”的手势,自顾自走向厨房。

  还真是省心。秦悦嘴角上翘问道:“是计划有变?”

  邹海笑道:“悦哥你料事如神!瑟瑟姐约的那位造型师要赶去高定时装周救场,你看能不能抽出点时间今天把头发做了?”

  这对秦悦实属小事,他看着在厨房里卖力干活的身影:“可以是可以。但我还要带一个人。”

  邹海那头一拍脑袋:“对对,是我差点儿忘了。悦哥你家还有朋友的小孩儿在借住呢。没关系啊,一起。那我九点左右过去接你们,可以吗?”

  秦悦看看时间,距离九点还有二十分钟,怎么收拾都来得及了。

  “可以。那还是在老地方见。”所谓的老地方就是北门外的出租车停靠点。

  “好咧。悦哥,你别忘了带手机。”

  挂了电话,小关云横正在擦手。他问道:“今天是要出门?”

  “嗯,临时有些变化,本来想再家里宅一天的。”

  小孩儿的表情陡然起了变化:“……是吗?什么时候回来?”

  秦悦看他垂着脑袋,抬手就把他往门口推,笑道:“想什么呢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真的?”

  “假的。你在家里自个儿呆着吧。”

  “我不!”

  他们准时到达约定地点,结果等了十多分钟邹海也没到。秦悦跟他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知道这位助理相当守时,心说该不会发生什么不可抗力了吧。

  掏出电话正想给他拨一个,邹海的电话又来了:“悦哥,不好意思!路上出了交通事故,现在两位车主吵起来了,还在等交警过来协调。我走小路绕到南门接你们可以吗?”

  邹海的叹息过后,那头传来此起彼伏的鸣笛声。

  秦悦说道:“这又什么不可以的!南门见。”

  南门是临近商业街区的侧门,虽然没有北门宽敞,但人流量更大。它的正对面是用浅色花岗岩堆砌的叠拼喷水池。此时已经停止了工作,用黄色的警示胶带围起来,前面立了牌子,写着:“施工中,请各位业主绕行,谢谢合作!”

  秦悦拉着关云横从旁边路过,两人不约而同伸长脖子看了眼花岗岩路面的巨大窟窿。这类石材比一般材料更坚固,如果不是年代久远失修或者遇到地质变动很难拉扯出这么大的豁口。豁口周围的地砖凹凸不平地翘起,用塑料锥筒围了一圈,防止行人误踩上去。

  秦悦蓦然想起昨天物业主管来送礼物时的确提到过这件事。当时以为是地下水管道造成的地陷,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小孩儿的手瞬间攥紧他的。自从先前两人说开了,他就丝毫不再掩饰自己的诧异之色:“那是什么?看着就叫人不舒服。”

  能容纳下

  几个成年人的窟窿里窜出一缕缕黑红色的网状物,就像是巨型蜘蛛精心布置过的,引人自投罗网的陷阱。

  “是一种自限性的恶咒。”

  “自限性的意思是不是代表只伤害某个特定的对象?就跟自限性、没有传染性的疾病类似?”

  “聪明。”

  小孩儿迷惑地眨眨眼:“可这样破坏地面,不会有无辜的人掉进去吗?”

  “……”

  是啊,已经积怨到开始破坏周遭的环境了,那是不是说明事情在往坏的发展呢?

  “它会害人吗?”

  秦悦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再看看吧。”这股黏腻的不适感比在电梯里遇见那个女人时更重了。再这样下去,难保不会出意外。

  可恶咒与恶灵不一样。恶灵会无缘无故害人,顺手诛灭说得过去,而这种自限性的恶咒一定是因为目标物与恶咒的发愿者有过契约关系,且发愿者已经完成了他那部分的约定。与之相对的,目标物可能并没有履行先前的承诺。“信”之一词,在超自然界中份量不小。这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做和事佬,各打五十打板的事情。

  出了南门,邹海开着公司配的灰色保姆车,一看到他们就热情地挥手:“悦哥,这边这边!”

  上车同秦悦拉完家常,他又朝小关云横伸手说道:“又见面了。还记得哥哥是谁吗?上回在悦哥公寓里我们见过。”

  小孩儿将自己陷在座椅里,不咸不淡说道:“我记得。你好。”

  邹海刹那间觉得膝盖一软,险些给他跪下了。他憋住这股诡异的冲动,擦擦汗讪笑道:“悦哥,你朋友家的小孩儿真的好酷啊!不瞒你说,我平时还蛮受孩子欢迎。”

  秦悦暗自好笑,出言安慰道:“你不必担心魅力滑坡,他跟一般小孩儿性格不一样。”

  因为……内在也不是个真小孩儿啊。

  邹海拍拍随口,随口问道:“欸,上回忘记问了。他怎么称呼啊?”

  秦悦险些笑出来:“你就叫他横横好了。”

  “哪个heng?”

  “横竖的横。”

  邹海摸摸鼻子,自嘲道:“可算知道为啥这小孩儿这么有气势了,这不跟大老板一个名儿吗?”

  他不经意想象了一下关云横身边亲近的人喊他“横横”的情景,后颈一凉,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冒了一身。

  真是想太多了!除了关龙,敢喊大老板叠字小名的人,只怕还没出生呢!

  邹海驱车抵达市中心的一处商业中心,下七层入驻的是帝都近年来营业额最好的商场。商场顶楼vvip休息室旁边开了家名为shortcut的工作室。门脸很小,稍不注意就会错过。但一走进去,里面豁然开朗,重金属风格的装修炫得秦悦眼晕。

  一看见他们,脸上纹着玫瑰刺青的前台站起来,端出职业笑容:“请问三位有提前预约吗?”

  邹海亮出手机上的预约码:“有的。是位白瑟瑟女士代为预约的,造型师是……”

  话还没说完,前台的态度陡然一百八十度转弯,十厘米的高跟鞋在光滑的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更里面喊道:“蔡姐,蔡姐!人来了!你快出来啊。”

  喊完她又呲溜一下滑到秦悦面前,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她双手捧起台面上的一张面巾纸:“嘿嘿,悦悦。我是你的死忠粉!给我签个名呗。”

  秦悦:“……”他猜中了开始,没有猜中结尾。

  他取下伪装物,顾及女孩的颜面,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面巾纸会晕染。或许你可以找个笔记本来。”

  前台眼睛一亮,忙不迭点点头:“悦悦你最好了。等我哦,我去找个全新的笔记本!”

  “不着急。”

  一道中性烟嗓随着人影总里面飘出来:“真是冒冒失失的,也不怕把客人吓跑了!”

  被说了以后,前台的动作幅度果然变小了。她轻手轻脚翻出一个黑婆笔记本,翻到空白扉页递给秦悦。等拿到想了许久的签名。她才撅嘴对对方说道:“蔡姐。这事儿我都激动了半个月了,您还不准我嚷嚷两句。”

  “行行行,你嚷嚷吧,最好把整层楼的人都给叫过来。”

  “……蔡姐!”

  出来迎接他们的女士装扮很有个性。身上穿着异域风情的大花裙子,化了浓妆。头顶梳着朝天的朋克鸡公头,耳朵上戴着硕大的金属耳环。鸡公头被染成了鲜亮的红色,面颊稍微一转,耳环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绝对是位见过一面就不会轻易忘记的人物。

  蔡姐朝秦悦点头笑道:“果然跟瑟瑟说的一样的守时。进来坐吧。”她带他们穿过两侧都是造型椅的长廊,来到一间安静的白色房间。房间的桌子上堆着各式色板与图样。

  蔡姐请他们坐下,视线顺着秦悦的下巴往上滑。这种注视不带狎玩的意味,更像是一种专业的审视。等看够了,她拍拍手掌说道:“你皮肤条件很好。脸型跟骨相都很不错。我真想直接给你剃个光头。毕竟光头才是检验美人的唯一标准嘛!”

  秦悦脑海里浮现出自己顶着一颗铮亮的和尚头出现在片场,哭笑不得说道:“还是不要了。我怕导演当场就让我滚蛋。”

  蔡

  姐豪迈地挥挥手:“哪个导演?要是他敢让你滚蛋,你让他来找我。我帮你骂他!”

  作为业内首屈一指的发型设计师蔡畅确实有这种底气与资格。

  秦悦看她一脸认真,难免如坐针毡,一直琢磨怎么说服她不要搞这么极端的造型。等他坐到外面开始涂抹略有些刺鼻的漂白药水时,才惊觉“剃光头”可能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蔡畅经过反复考虑确定了颜色:“你皮肤白,完全不挑颜色!我打算给你做一个金毛幼犬感觉的发型。”

  金毛幼犬发型是什么鬼……秦悦忍不住开始想象一只狗子站在风高月黑的高岗上仰天长啸的情形了。

  蔡畅注意到他的表情,“噗嗤噗嗤”笑得直不起腰:“哎哟喂,我也算见过不少明星,像你这样想象力丰富的还真是少数。”

  脑洞大开被看出来,秦悦只得不好意思的干笑了几声。

  蔡畅在纸面上简单勾勒了几笔:“未免你瞎操心,给你看看我的构思。”

  看上去,她是打算削薄他的头发厚度,然后分出一道利落的偏分。

  秦悦总算觉得放心了些,连忙说道:“谢谢蔡姐。”

  “不谢。以后有机会让我折腾光头就行!”

  “……”

  “哈哈啊,逗你的!”蔡畅看了眼秦悦身后,用手肘碰碰他:“这是你弟弟?”

  “不是,是朋友家的小孩儿,他父母出差所以暂时寄住在我家。”这个理由他真是说腻了,然而不敢跟关大老板当兄弟!

  蔡畅一面亲手调颜色,一面说道:“哦,我还以为是你亲弟弟呢。开始我逗你的时候,他一直往这边看,那眼神好像是我在欺负你似的!”准确的说,就像肉被别人抢走的小狼崽,那眼神激得她想给他重新做十几个发型。

  听她这么说,秦悦转过脸去看了他一眼。只见小孩儿一手拿着邹海给买的奶茶,一手翻着店里的漫画书,视线半点都没落到他身上。

  蔡畅捂嘴笑道:“啊,他真是很敏锐,马上就躲开了。这孩子气质蛮特别的,冷淡又狂野的精英范,你介不介意等会儿姐给他重新打造一下。”

  介意,当然介意,只怕关云横恢复后能他直接给撕了!

  秦悦摇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这孩子父母性情比较保守。我怕领回家的时候挨骂。”

  可蔡畅越看越手痒,到后面仍不死心地说道:“要不我自己去问问他?”

  秦悦见自己拦不住也就随她去了,反正多半都是拒绝。

  没过一会儿,蔡畅美滋滋跑回来说道:“哎,他答应了。”

  “……”答应了?是不是搞错了?

  小孩儿走过来跟他肩并肩坐着,由着发型助理把他的头发剪得更短。蔡畅没有给他染乌七八糟的颜色,只是在发根等位置修饰出稍微凌厉的线条,再用眉刀修饰了一下眉毛的形状。

  “真精英范啊。小朋友你多大啊?”店里有人吹口哨。

  “所以高级脸都是天生的。真好看!”

  只有邹海战战兢兢走到秦悦耳边,小声说道:“不对啊,秦哥,你朋友家的孩子是不是跟关老板有亲戚关系。真的越看越像啊!”

  秦悦:“……呵呵。”

  送他们回去的路上,邹海羡慕地望着秦悦说道:“真的挺好看的,跟平时感觉完全不一样。有点小坏又有点纯真,比之前的黑发造型亮眼多了。不愧是名设计师,悦哥,你现在的样子起码比原来年轻了三岁。跟剧本里刚进校门的大学生很合!”

  秦悦摸摸头发,心想,浅金色的金发造型能不亮眼吗?把他往人群里一丢,绝对是最‘亮’的崽!

  他不安地瞥了眼小关云横。对方倒是对新发型挺适应的,只是现在这个年纪的下颔线比较圆润,缓和整体的锋利感。虽然不会有刻意装大人的气场,但跟三十出头的关云横相比,依然可可爱爱。

  他捻起一缕头发,鬼使神差地问道:“会不会很奇怪?”

  “不会,你什么样子都很好看。”小孩儿的态度严肃又认真,跟在参加重要的会晤一样,神色没有一丝作伪。

  秦悦:“……”相比起来,这个回答听起来更奇怪。

  邹海:“……”突然之间,他不敢说话了。

  顶着新发型,秦悦满心盘算的都是“晚上吃什么”,“投喂关云横指南”。

  “那个人……”小孩儿小幅度地拉扯他的衣服下摆。秦悦才发现他们与上回在电梯里遇到过的女人再度不期而遇。

  几天不见,她的双颊全部凹陷进去,颧骨显得很高。苍白得不比生物实验室里的大体老师强。她的头发就像一把枯草,随意地扎在脑后,干燥粗糙的皮肤就像直接蒙在骷髅头外面。如果端着这副模样夜间出行,绝对会吓到路人。

  在她挤进电梯的瞬间,秦悦当下觉得有些不妙。他牵着关云横打算退出去乘坐下面一趟。谁知女人进来后疯狂地按了几下关门键。她的手指细得就像禽类动物的爪子,按在黑色裘皮上,显得瘦弱惨淡,就像几把鲁钝的镰刀。

  勉强打起精神看了他们一眼,她的上下牙齿开始格格地碰撞。疑神疑鬼的四下张望。最终安静蜷缩在角落里,口

  中不住的念念有词。

  她的脖子被黑红的烟尘萦绕。那些烟尘拧紧成一股如有实质的绳子,卡住女人的脖子,使得她只能发出“嗬嗬”的惨叫声。

  秦悦按下最近停靠的楼层,然而电梯还是一直朝上。等走到顶楼的时候,突然垂直下落。电梯里三人晃得东倒西歪,像物流盒里没有绑扎带的物品,一会儿被撞到电梯的一侧,一会儿又被撞到另一侧。

  猛烈的下坠感与撞击让白瓷顶灯火花四溅的脱落,拖着一小截电线砸落下来。秦悦急忙弯下腰将小孩儿护在怀里,而小关云横的手臂好巧不巧细细护住了他的后脑勺。等动荡彻底结束,两人对视了一眼,在闪烁的灯光中检查对方的情况——

  “没事吧?”

  “没事。你呢?”

  “我也还好。就是突然落下来觉得有些恶心。”

  似远似近,有东西带着沉沉的呼吸声朝他们逼近,震得电梯地面的电路碎片像跳珠一样弹动。

  秦悦张开手,唤道:“朱冥!”红色的玉箫没有出现。再喊一声,还是没有回应。怎么回事?他低头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迷惑地眨眨眼。

  “是没有办法出去了吗?”小孩儿的声音尚算冷静,但大概是缺乏原来的记忆,又头一回遇到这种状况,他的指尖一下变得十分冰冷。

  秦悦对女人说道:“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女人用脚跟在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躁动声。听到秦悦的问话,她缩成更小的一团,唇边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来吧,来吧。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

  蓬头乱发间,她的眼睛异常的亮,整个人亢奋到了极点。电梯的地面突然裂出几道细缝,猝不及防探出一只与人类相似的手掌。只是这双的背面全是毛发,比成年的人更厚更黑更大。它坚定不移地将女人拖向另一个不知名的空间。就像秦悦之前预测的一样,恶咒虽然狂暴,但目标仅限于事主本人。

  女人没做过多的挣扎,而是在等待时机。她从怀里摸出一只塑料瓶,拧开瓶盖。

  秦悦忽然明白了她是想做什么。他拉住女人的手制止道:“不可以——”

  “去死吧!”女人尖笑着将瓶子里的水全数在了那只怪物的身上。一枚硕大的脑袋从细缝中探出头,咧着锋利的犬牙朝她不断地咆哮。

  这是……山魈?秦悦拉着关云横往后退。

  无色无味的水触碰到怪物毛发的时候化作白色的泡沫,就像一包硫酸渐渐腐蚀恶咒制造者的躯体。它不甘地朝前爬动,在地面形成一滩滩的血水。拽住女人小腿跟的爪子渐渐分解,先是皮肉,再是血管,最后掌心朝上,化作几截惨白的骨头,在地面“咔咔”动了一下,不再动作。

  秦悦盯着那一摊碎骨,皱起眉毛。女人扬起扭曲的笑容,目光似落在他们身上,又好似没有:“死了吗?你们看到的。他死了吗?”

  糟糕了。他心理咯噔一下,女人志在必得的计划反而会激发恶咒的烈度。届时,恐怕连他与关云横都会被牵连。

  女人摇摇晃晃从地面站起来,从手提包里掏出粉扑,给惨青的面容添了一层厚厚的粉。她神色涣散地望向他们:“见笑了。我等会儿还有事情要谈。”

  不知已经被恶咒逼得精神不太正常,还是对瓶子里的东西过分自信。

  “小心!”几乎是在秦悦下意识拉开她的瞬间,那些骨头颤抖了一下,很快长出新的四肢与身体。没有头颅的山魈像海中断去胳膊的海星蠕动着朝她爬过来。

  简直就像放大镜下的有丝分裂,秦悦头皮发麻,一边用脚踢开那些活动的肉块,一边想办法脱身。

  女人抱着脑袋,崩溃地大喊大叫,剧烈地摆动双腿想把那些不断缠过去的肉块踢到别处。电梯里空间过于狭小,她踢开的东西最终回到秦悦和关云横面前,反之则反。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是我高价在黑市上买来的圣水,无论是吸血鬼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该灰飞烟灭!”

  秦悦望着彻底崩坏的事主,心中不由升腾起一种无力感。如果是真正存在实体的活妖类,或许……但恶咒是没有形态的。它只是在报复的时候会化成最初的形状。在加上女人周身刻骨的排斥感,恶咒被彻底的激怒了!

  经过多翻挣扎,女人的力气还是拗不过恶咒。泛开黑红烟雾的手掌蜿蜒曲折如蛇一般的卷住女人的脚踝,极力一扯,将她半个人都拉进洞穴里。

  ”**%%##@……”恶咒说出长长一段话,虽然不是汉语,但秦悦听懂了。

  它在说——我实现了自己的诺言,那么你的呢?

  小关云横问道“不打算救她吗?”

  “这是她自己定下的契约,如果救了她。恶咒会反而缠上我们的。”何况这件万物总得讲究“公平”二字吧。

  在女人的哀嚎声中,青年面上的表情极淡。只是渐渐放下挡他面前的手,眼睁睁地盯着女人被脱下去。

  小关云横突然感到有些害怕,不是这个场景让他胆寒,而是秦悦这种隔岸观火的表情。

  “如果那是我呢?”他小声说道。

  “你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也不会许诺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外的东西。”青年揉揉他的头发,说不出的温和:“关云横,你和她是不同

  的。”

  忽然,女人奇迹般地蹬开那几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关云横。她顺着孩子的身体滑落,然后指甲几乎抠入他的血肉当中:“救救我!否则我就要他陪葬!”

  她的五官比暗夜中的鬼魅更可怖。为了活下去,她已经拼劲了全力。为什么潜意识认为青年能解困她不管,年幼的孩子会死她也不在乎。她要活!她要活!

  她的手掌里全是血,手臂的皮肤开始延长崩裂,几乎能看到其下的血管与肌肉。一时间,她变成了比恶咒更可怕的存在。

  孩子与秦悦同时弯下腰,扳开她的手指,敌人突然从山魈变成女人。

  “要死一起死。凭什么你们能平平安安活着,我不可以!”

  “秦悦……不行,她的力气好大!”

  女人掌心的血沾了许多在关云横的鞋面与裤腿上,沁透后很快凝固在他的皮肤上,成为一片片血痂。而恶咒实在不算聪明的玩意儿,它们已经没有了头,只能凭本能将事主拉进深渊里。

  它们三两成群,越过女人的躯体,爬向同样沾染到味道的孩子身边。就像孩子玩的太空沙,一个吞噬一个,最后长成挤占到多半空间的肉球。肉球长成锋利的两只爪子,一只拖着尖叫不断的女人,一只将关云横拦腰握紧。

  小孩儿用力在巨型手掌的指缝间,朝外爬。秦悦将一手穿过他的腋下,一手凌空画出一道符咒。咒文被他凌空推向手掌的正中央,打开一块缺口。

  手掌朝后仰倒,重重摔在所有人中间。在空中摇摆闪烁的白瓷灯不见了,地面未干的血迹也消失了,电梯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恶咒的结界被秦悦暂时刺破,也争取到了宝贵而短暂的逃命时光。

  女人用手掌捂住脸,发出两声疯疯癫癫的惨笑:“死了吗?终于死了吗?”

  天真!恶咒没有达成目的之前,一定会寻机卷土重来的。

  一想到她刚才同归于尽的架势,秦悦也懒得提醒她这一点。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扫过电梯现在停靠的楼层,正好是他们公寓所在的位置。

  他抱起关云横,用尽全力朝公寓的方向冲过去。

  他刚踏出电梯,恶咒的咆哮声又再度开始在狭小的电梯内回旋。女人扒开电梯门,咬咬牙,往自己唯一的生机跑过去。

  秦悦家的门堪堪夹住女人脖子。她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唇舔了一下:“我有钱,我有许多许多钱!只要你愿意救我,我把我身上的钱全部给你!”

  秦悦手底下一用力:“不稀罕!退出去!”他用眼神示意朱冥张开结界。

  他很少对女人动粗,但今天这个人做所作为,值得!

  他狠狠踹了女人的踝骨一脚,她眼睛里含着泪水说道:“反正都是死!要不今天我死在你们手里,要么我死在它手里。”

  沉闷的脚步声步步逼近,她哆嗦了一下,一双眼睛睁大,眼尾几乎要裂开:“电梯里有监控,那里面只有我们三个。如果我死在你家门口,我相信警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就算最后脱身,也足以让你身败名裂!”

  小孩儿愤怒地说道:“无耻!”

  秦悦的手指却松了松。他现在不适宜卷入麻烦里面,同样的,关云横更不可以。

  “你们没有多少考虑的时间了!”女人高声威胁,再次掰开门,欣喜地发现原有的阻力已经消失了。

  她爬进屋子里,跪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将散乱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昂起下巴说道:“算你识相,我会报答你的。”

  秦悦不信,问道:“怎么一回事?”

  女人细细摸过裂开的手指甲,幽幽说道:“这一切都要从三年前说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订阅。周末日万结束。恢复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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